今夜你來不來

甩開幸村的手，她僵硬的停下動作，直直的瞪著實驗室裡的一切，玻璃管、各種不明藥品還有其它不知有何作用的儀器，總覺得有一股鬼魅的寂靜在這個空間裡擴散，望著那張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型，陌生又冰涼的惶恐從腳底慢慢冷上來，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舒緩胃裡翻騰的異樣感覺。

「妳覺得可怕嗎？」溫柔的聲音一再重複這個問句，幸村精市慢慢的轉身，完美的笑容淡了一些，漂亮的睫羽微斂，他換了一個角度注視她，看起來似乎完全不受對方反應過度的表情所影響。


但是她不懂。

這些東西太過真實，真實到連自己也看不出和一般正常人有什麼差異，複製人的議題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有被醫學界的前輩提出來討論，除了日新月異的醫療科技正在想辦法突破各種人體上的問題，『複製人』最大的癥結點卻還是在倫理道德的人性上。


「這些，到底是什麼……？」

兩張一樣的面孔，兩個如同雙生子般、全都一模一樣的人，打破了人類生命孕育的常理，不遵循生物繁衍的大規則，他是誰，『他』又是誰，他們的社會和醫療還沒有成熟到準備好接受這些，源源不絕的問題肯定會接踵而至……

而撇開社會的觀感和議論，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人可以完全解決所有複製人的醫療問題，那麼……幸村精市這個名字若是出現，她絕對不會感到太意外。

只是，這樣的他──

「小羽，妳覺得我可怕嗎？」

人人稱羨的水潤眼眸看著她，目光沒有任何一絲動搖，柔和的一如在夜晚暈開的月光。


這一次，她沒有在閃避對方碰觸自己的雙手，卻也釐不清自己應該是什麼心情，任由千迴百轉的紛亂思緒佔據她的腦海。


無庸置疑的，她喜歡幸村精市。

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他的藍眼睛、喜歡他春風化雨的微笑、喜歡他的所有，喜歡的不知所措。所以在發現自己只會成為別人的負擔以後，她只能選擇盡快遠離自己這麼喜歡的他。

經過這幾天一連串的意外，她的心結是解開了，一個衝動之下卻沒有意識到這半年來、總共六個月的時間，其實他們之間擁有的，只是漸行漸遠的距離。


他們真的了解彼此……又或者說，她真的了解他嗎？



「聽我說。」

也許是注意到對方越漸不妙的想法，幸村嘆了口氣，心裡覺得有些無奈、很熟悉的，他重新握住她一片冰涼的手，很適時的擾亂了對方越來越偏的思考。

雖然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但這種一再不被對方完全信任的感覺……真的很令人不愉快呢。

瞥了毫無所感的小泉涼羽一眼，默默預定秋後算帳的幸村精市淡淡莞爾，反正他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他打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嗯？」其實現在心情已經平靜不少，她看著他的表情，總覺得有那麼短短的一秒似乎黑化了不少──這絕對是自己的錯覺。

幸村把另一隻手覆在她的臉頰上，柔軟的掌心很暖，指尖有些許輕柔的涼意，直到感覺對方的溫度緩緩上升，他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柔和的表情變得有幾分鄭重，幾分認真，沉靜悠然的藍眼睛美的不可思議，不厭其煩的重複同樣的問句，「妳覺得，我很可怕嗎？」


聽見這個問句，小泉涼羽皺起眉，可怕嗎──？

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恐懼的。

她害怕未知的事物，害怕未知的人，害怕這樣的自己，也害怕那樣的幸村精市。


「我只是──」發現對方越發黯淡的表情，一股悶氣賭的她心口發慌，急欲開口解釋，卻再度被打斷。

「我說過，接下來妳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妳。」他有些頭痛的揉揉額角，扣住她因為著急而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所以，不要害怕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