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來不來

為什麼拒絕？

這段時間以來她想過千百種理由、甚至對著鏡子演練過無數次，試圖讓自己擺出毫無破綻的表情。但在此刻真正面對他的當下，即便思維捲繞有千言萬語，卻仍然吐不出任何一句話。

他們站在安靜的夜裡，彷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對彼此相知甚深，距離卻遙不可及。她深吸口氣，放緩緊繃的心情，微微側首任由晚風吹亂了髮絲，悠然的、帶著微涼的刺骨寒意。 

「因為你……」

「妳是要告訴我，我對妳一點也不重要嗎？」幸村淡淡的打斷她，平靜秀雅的表情依舊不溫不火，深邃的暮藍色眼瞳卻步步緊逼，洞悉所有的目光就好像要將她望穿一般、如同拉緊的弓弦讓她戰戰兢兢的小心翼翼。


小泉下意識地握緊自己的手，感覺心臟一陣壓抑的緊縮，她低下頭逃避他的注視，不敢承認自己剛才的確想要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幸村完全不意外自己再度猜中的對方的心思，也許正因為她對他來說太容易看破、反而更讓自己不容易理解她真正的想法。


盯著那雙飄移的眼睛，他有種被自己的東西秉除在外的不高興不舒服不爽和不甘心……

可惜這輕描淡寫的惱火燃起的快、同時卻也熄滅的迅速，就在他瞥見她因為失措、而用力握拳到泛白的指尖以後。

「妳告訴我吧。」無奈的嘆口氣，他伸手牽起她，動作有些強迫地鬆開她的手，讓溫熱的指尖扣住她冰涼的掌心，「到底還缺少了什麼？」

「我、不是這樣……」

發現對方柔和的語氣有絲難以覺察的挫折，她幾乎就要妥協……但卻在抬頭的那一刻，透過玻璃窗的倒映，看見自己的眼睛。


「你很重要。」

就是因為你太重要了──


「但現在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撇開頭，她掙脫他的手。

她不曾後悔自己做過的決定，就算所有事情都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而她以為自己完全不在意這樣的缺陷，但卻沒有料想到、失去單邊視力所造成的影響，遠比自己預測的還要大很多很多。她不僅放棄了原先的優勢，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容易造成額外的困擾，視覺的死角和障礙所帶來的不便，讓自己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大麻煩。


這樣的理由聽起來可能有些矯情，但她就是不想這樣拖累他。

以前的自己擁有別人沒有的特殊能力，也許還有站在他旁邊的資格，但現在……


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小羽。」

他望著她，總是如驟雨初歇般暖人的嗓音比平時還要來的低沉，莫名的疼痛和澀然在心底淺淺漫開，憂鬱的晦暗染上了那雙漂亮的藍紫，縈繞許久的自責……讓他再度斂下了眼眸。 


「妳不會變成我的麻煩。」


「你現在會這麼說，只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她的語調有點急促，想要移動腳步遠離面前這個讓自己心緒紊亂的人，卻無暇注意到對方異常發冷的神色。

也許一開始不會，但時間久了以後呢？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間，誰可以忍受照顧一個人一輩子？血濃於水的親人都不一定能忍受了，更何況是淡薄到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愛情。



「所以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幸村輕啟唇，給她一個毫無笑意的溫柔表情，「妳不信任我，對嗎？」

「我……」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完全無力招架這樣從容沉穩、卻暗藏鋒利的一句話。


他抓緊她的肩膀，迫使對方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不讓她有退後逃避的退路。而手中那日漸瘦弱、還略帶有骨感的肩胛讓他在一時之間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謙和的嗓音陡然下降──


「從以前到現在，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他的話說的淡然，可是她卻知道幸村精市真正的怒火，出現在這句話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