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來不來

03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還是挺準的。

悶油瓶向來是個行動派，張族長決定要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止的了他，打自上回我抱怨肉長太多以後，悶油瓶隔天就開始變成人型鬧鐘，清晨五點一到就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出去跑圈鍛鍊──真是赤裸裸的自作孽不可活，我差點想借台時光機回到過去，一拳揍昏那個太平日子過太久導致禍從口出的自己。

「小、哥……」一把老骨頭還要被人這樣折騰，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維持了幾圈後就開始有些受不住，兩條腿重的舉步維艱，連張口呼喊前面那個越跑越遠的身影都很困難，「你慢、點我我、不、行啦……」

我把速度漸漸放慢，一面氣喘吁吁地調整自己的呼吸，甚至開始用走的──早上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體力應該還行，現在才知道那簡直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我原來是想這幾年下來，老子該維持的體能應該還在標準之上，但我壓根兒忘了悶油瓶的標準根本不能拿來跟正常人比，更不用說我在他面前的等級，吃撐了也就跟個剛出生的嬰孩差不多。

清晨的溫度偏低，偏涼又濕潤的空氣吸進肺裡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默默的吸氣吐氣在吸氣吐氣，真是怪了，我竟然不覺得特別難受。

前陣子那種被刀子剖開的劇烈疼痛早已飄然遠去，人都活到了這個年紀，再加上特別折騰的那些年，我的身體機能與健康早已被我透支完畢，沒想到這樣破敗不堪的心肺功能竟然還能小有進步，莫非是爺爺地下有知，跑去和閻王爺他老人家商量，別太早把他不成材的孫子收走不成？

我的腦袋還在自暴自棄的跑著不著邊際的火車，後頭就傳來一陣規律又穩定的腳步聲，不用轉身都能知道是哪個傢伙又超速繞了一圈跑回來準備打擊普通人的自信心。

「小哥你、哎啊等等、我跑不動、啦──」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不給，悶油瓶這貨根本不等我把話說完，不由分說就一把捉住我的手，帶著我繼續往前跑。

可恨的是他明明沒出幾分力，但老子死活就是掙脫不開，被逼得只好奮力邁開雙腿向前跑，好在悶油瓶良心未泯，我感覺他有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但這不妨礙我依舊喘的像是個高齡八十的糟老頭，幸好這個時間大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不然這畫面怎麼看都像是家長拖著有障礙的孩子在奔跑，隔天肯定要上微博熱門受大家關愛。

折磨人的體力訓練持續了整整一個月，我每天早上都累的爬不起來，被悶油瓶硬是從床上抓起來的次數根本算不清，直到第二個星期開始才漸入佳境，雖然四肢還是僵硬的好像不是我的一樣，但我明顯覺得腦袋清醒了許多，工作的時候能維持的專注力也跟著拉長了不少。

如此大量的運動讓我胃口大開，每次跑圈回來都餓的不行，悶油瓶也沒讓我亂吃，補充了水分再讓我吃些蛋白質和五穀雜糧，這時我已經管不著那到底是些什麼肉還是吃不吃素的問題了，反正熱好了放在碗裡的我就通通吞下，管他是什麼，先填飽肚子再說，胖子來串門的時候還挺納悶的問悶油瓶怎麼跟餵豬一樣……氣的我甩了一面鏡子給他自個兒照照，要他不要端著那張比祭天神豬還要富態的臉來批評我。

「哎呦，我說吳天真，你啥時從吳老闆變成了吳老師啦？」胖子對照妖鏡視若無睹，他撓撓脖子，翻著我鋪在桌上的筆墨和絹紙，瞇著眼睛摸著硯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打發時間。」我聳聳肩，說起這份兼差也是莫名其妙，我平日閒來無事，某天心血來潮幫樓下的當舖老闆臨摹了一份字帖，沒想到他看了我的字後特別滿意，甚至還興沖沖的把它拿去裱框掛在店裡，沒過幾日就跑上門來問我有沒有興趣教他兒子寫書法，說是學校老師嫌孩子字寫太醜，作業本老被退貨……後來怎麼演變成教一群毛頭小孩寫書法，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哦，」眉毛挑的老高，胖子那一張圓臉擠眉弄眼起來就像是個滑稽的大肉球，看的我都笑了。

他從北京給我帶來了不少傳統點心，這會兒卻自己吃了起來，還不客氣的指使我去泡茶，舒舒服服地佔了沙發最大的地，還把發呆的悶油瓶都擠到自動換了位置，胖子三兩下就掃空桌上的食物，灌酒似的一口喝光我給他端的茶，就差沒打個飽嗝，「那小哥呢，堂堂一個粽子王去給人當鑑定師傅？胖爺我賭二十斤肉，這沒可能。」

「你拉倒吧，那二十斤肉自己收著。」我忍不住捶他一拳，這麼不著調的話也只有混貨說的出來，不過話說回來，悶油瓶的兼差也同樣來的莫名其妙，在道上混了這麼久，我一眼就看出這當舖掛羊頭賣狗肉，走貨的據點這樣明目張膽，也不知道是那老闆膽子大還是後台硬。

有一天老闆說要答謝我讓他的孩子成績進步，尤其寫作文再也沒有被學校老師退貨，拉著我到店舖裡就要我自己挑個東西帶回去，旁邊的悶油左右看一圈，順手就從一籃子的假貨中挑出一件真品，從此被當鋪老闆當作鑑定專家，隔三差五的就來敲門抱悶油瓶大腿，好說歹說就是要求他幫忙看看新貨質量到底行不行。

貨行不行我不上心，但我說這當鋪老闆識貨眼光真心不行，看人的眼光倒是挺銳利，瞧瞧悶油瓶那豐厚的酬謝金，可是比我當書法老師的薪水高上不少。鋪子裡的幾個姑娘每回見到悶油瓶都像見到大明星一樣，端茶倒水送巧克力還搶著要合照不說，膽子大一點的都主動上門告白了。

我每天在信箱裡看見的情書都不知道有多少封，偏偏悶油瓶大爺從來不處理那種東西，估計情書是啥他都不大清楚，可讓我直接扔掉又覺得對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一片真心，讓她們在回收箱裡看見自己的情書原封不動被丟棄，想想都覺得怪可憐的。

「所以我說這上天造人就是不公平唄，人小哥動動眼睛動動手指就能賺錢賺桃花，天真你得好好檢討檢討。你看你吧，長的又不是不行，怎麼外邊的姑娘就是看不上眼呢？」胖子笑的東倒西歪，顯然也是看不上我這份薪水微薄的兼差……他娘的老子旁邊就是一個個的高富帥，小花是這樣，現在悶油瓶也是這樣，怎麼能怪我沒有魅力呢？

我作勢要去踹胖子，起身卻突然發現悶油瓶不知道何時已經從發呆的狀態中抽離，這會兒正看著我──我強烈懷疑自己老眼昏花，那雙眼睛裡竟然有幾分淡淡的溫柔笑意。

-

因為是吳邪視角……不識小哥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